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,这已经是我们在格雷维亚的第三周了。
“奥兹?!”
某天下午我和在酒馆打工的帕特偶然遇到了。他手里抱着大大的空木桶,满脸惊愕。
“你小子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我该问你才对。”
他耸耸肩:“又没有人分配给我任务。你又不是没看到,他们……”
“赌钱、喝酒、不务正业。”
“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。”
敢在这个地方正的梁恐怕早就死了,我在心里说。
“所以你就来这里打工了?”
“老子总得吃饭吧。”他不屑地说,“那帮人可不会发薪水给你,他们自己都穷得像野老鼠一样。你小子这些天都不见人影,都在忙什么?”
“做一点儿小小的调查。”我想了想说。
“调查什么?”
“风土人情而已。”
“风——土人情?!你小子的爱好真特别。”他一脸不敢恭维的样子,“最不务正业的是你才对吧。”
“怎么说呢……卢卡斯以前讲过很多这边的习俗,他对这个好像格外的了解。我觉得挺感兴趣的,正好这次来了,不是个深入了解好机会吗?对了,你认识斜对面的老铁匠吗?”
“认识,怎么能不认识呢?”帕特压低声音说,“他每天晚上都要来喝一杯,而且很快就会醉,还发很大的脾气,不停地说胡话。是个正常人都躲着他。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“我想见他一面。”
“你小子疯啦!”帕特的眼珠子快瞪出来了。
“打听点儿事而已。”
帕特想了想说:“今天晚上正好不用轮班,我和你小子一起,感激吧。”
“真谢谢了。”
老铁匠确实够不正常的,从外貌上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:他的身材佝偻,头发花白,脸就像老树根一样坑坑洼洼,上面还布满了令人难受的深红色瘢痕,说话的声音像拉风箱一样。
当他坐到吧台边上叫酒的时候,旁边的人都挪开了一定距离。
我和帕特在角落里看着。
“你小子找他做什么?”
“你不好奇吗?”我斜眼看着他问,“他没钱,还影响客人的情绪,而酒吧的老板竟然不赶他出去,还免费提供酒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那么多管闲事了?”
我懒得理他。
“你小子盯着一个糟老头干什么?又不是扒光了衣服的美女。”
“他也算不上糟老头。”
帕特惊恐地看着我。
“好吧,你知道他今年多大岁数吗?”
“五十?六十?”
“三十七。”我一边在肚子里暗笑,一边说出正确答案,“我查过官方档案,幸亏有这个徽章才能接触到一些内部资料。”我把从新拿到的徽章展示给他看。
“这不可能!”帕特小声惊叫起来。
“另外……”我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表情,腮帮子都要抽筋了,“如果我没猜错,他的儿子你也认识。”
“谁啊?”
“卢卡斯。”
结果我的好朋友震惊地弯腰不断咳嗽。
“你……脑子坏掉了。”当他好不容易直起身子来的时候说,“除非娶了天下第一大美女,他才能生个卢卡斯那样的儿子。这已经不叫差距了,这叫鸿沟!”
“他被烧伤过,所以才看起来这么吓人。你应该知道这座城市被毁掉过吧,很多年前,魔族和军队在这里打过一场仗,整个城镇包括附近的几个小村都毁了,几乎没有人幸存下来。据我所知,官方记录上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是——佩特拉·莱内克。”
“你姐姐?!”
我点点头:“我小的时候不太明白,只记得姐姐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只见了我一个人,带了一个小孩回来。你想的没错,是卢卡斯。她把卢卡斯寄放在家里就走了,除了我以外谁也没见。后来才知道,那天正好是格雷维亚大战结束后的第十天,她已经成了通缉犯。我想……卢卡斯大概是她从战场上救回来的。格雷文和格雷维亚,只差一个词尾。”
“卢卡斯他自己不知道?”帕特看起来已经相信了我的说法。
“他没有之前的记忆。姐姐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人,我是第二个。”
“你……在帮他找父母?难以置信……我是说,这太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“当时这个人正好出去到附近的村落帮人修农具,才捡回一条命。”我用眼神示意一下老铁匠的方向,“酒吧的老板也是一样,他本来是个小杂货商人,当时也不在城里。”我压低声音,“而且卢卡斯的爸爸还救了他一命,所以你的老板才总是免费提供给他酒。”
“这些八卦你小子从哪里知道的?”
“只要在附近打听就好了,这很容易。”我得意地说,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成就了,“接下来的就全部是我的推测了。佩特拉当时说要留一个玩伴给我,然后父亲运作了所有的收养手续,甚至造了假,就为了把卢卡斯留在家里。他们之间肯定有过协议,而且是在佩特拉变成逃犯之后发生的。具体的内容不清楚,但是我想……佩特拉曾命令卢卡斯保护我。”
“不光你一个。那个混小子连我们都算进去了。”帕特不满地说,他似乎对卢卡斯有着一种混合着厌恶、嫉妒和恨铁不成钢的情感。
“他有一种自毁倾向,你注意到了没有?”我看到帕特的表情从沉思变成严肃,“我和他认识更久,感觉也更明显……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自卑或者其他什么,毕竟他不记得以前的事。”
“见鬼,自卑?那小子要自卑的话,我干脆自杀算了!”
“不久之前他情绪激动的时候——就是来这里之前的晚上——他曾经说,他是佩特拉用魔法力量制造的人偶。没错,人偶。”我看到帕特又从新回到震惊的表情,不是开玩笑装出来的,而是发自内心的震惊,“他说佩特拉从战场上取了一个孩子的尸体,然后用那具尸体……做了一个虚伪的活人出来,虚假的外貌、记忆、经验和性格。所以他觉得他不是个人类,只是一个受到操控的行尸走肉。”
“你在开玩笑。”帕特坚持地说,“我没看出来卢卡斯和我们有什么不同。该死的,那混蛋烦躁和闹脾气的时候比谁都要多!”
“你说的对。很多时候……我觉得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呃……机械化。他会烦躁、会生气,极度地挑食,对南方的民俗风情格外了解,尤其是打铁方面的常识。”
“还会勾引女人。”
“哦,勾引女人。”我耸耸肩,承认帕特总是在这方面高度敏感,“我觉得佩特拉并没有抹去原来的他,至少不是全部。我想证明给他看,他是个人。”
帕特长大了嘴巴。
“好吧,好吧。”他说,“我想世界上没有比卢卡斯更麻烦的东西了。”
老铁匠端着一大杯烈酒喝到脖子都红了。他哆嗦着从高椅子上爬下来,差点把酒杯打翻。我推了一把帕特,示意他上去帮忙。
他嘟嘟囔囔地走过去扶住老铁匠。
“帕特里克?”老板看了他们一眼,说,“你送诺克回去行吗?”
“当然,包在我身上。”帕特拍拍胸脯说。
他扶着老铁匠走到门口,我跟上去,抓住另一边的胳膊:“我是帕特的朋友,今天正好来帮忙,我叫奥兹。”
但是醉醺醺的老铁匠根本没有警惕性,他瞟了我一眼,嘟囔了一下,表示已经认识了。
我们把老铁匠诺克拖到他被煤堆熏得黑乎乎的家。他晕头转向地坐在椅子上,嘴里嘟囔着什么。
“你要怎么样的——证明?”帕特小声问。
“谁知道。”我凑近老铁匠,大声问,“你需要点儿东西来醒酒吗?”
“不……不用……别让我醒着。”他含糊地说,“让我继续喝下去,我要睡觉。”
“家里就您一个人吗?要不要找个人……”
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。真不愧是抓大铁锤的手,我觉得他在用点儿力气手臂就要断掉了。
“你看不见吗?!他们都在这里!都在这里!我的老婆和儿子……”他大声说着,用手指在空气中指指点点,“我教我的儿子打铁,他的天分好得不得了……不得了!每次我一讲他就明白了……经常偷他妈妈做的牛肉馅饼……”
“他长得真好,是个小帅哥。”我说。
帕特在一边小声念叨:“见鬼,你们的对话真惊悚……”
“对啊,没错……他能娶最棒的姑娘。你是他的朋友吗?”
“是啊。”我说,“他和我讲过许多事……比如煅烧的时候包在外面的炭黑泥最好混上三分之一的粘土,就用东南面的,灰白色的最好。”
“天哪!他竟然说出去了!就连镇子东南面的位置都说出去了!”老铁匠激动地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,“这是家里的秘方……他没有说别的吧,比如淬火的时候在水里加点儿马尿?你不会把它说出去吧。”
“当然不会,我保证。”
“您自己也说了……”帕特吐槽说。
“千万别说出去……千万别……”
“我发誓。”
老铁匠又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些逻辑不通的话,然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
“看到了吗?证明成功。”我对帕特露出得意的笑容。“如果他们的传家秘诀没有泛滥到烂大街的程度。”
帕特看上去还稍微有些混乱:“这么说……他真的是卢卡斯的老爹?可他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……”
“没有比刚才更直接的证据了。”我注视着老铁匠的睡脸,“把他弄到床上去吧,然后我们可以走了。据说……据卢卡斯说,他曾经被佩特拉改造过,不仅仅是性格,外貌也一样,佩特拉按照自己的喜好塑造他。”
“你姐姐还真可怕。”
“我也这么想。”
我和帕特合力把老铁匠弄到床上,他的鼾声格外的响。然后我们小心地锁上门,离开了他的破房子。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来了。
“太难以想象了。”帕特说,“我没办法想象卢卡斯那个家伙当小铁匠的样子。”
帕特受到的冲击太大了,他连口头禅都忘记了。
“我也没办法想象,要知道,我第一眼看到卢卡斯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幅模样。”
我们小声谈着,并肩转过一个拐角。帕特不太愿意晚上睡在上司提供的地铺上,但是我最近新开发了两张旧桌子,帕特勉强接受了。我想他大概是因为憋着一肚子问题想问我。
“停下!”他突然小声说,拉住了我的后领子。
我敏捷地和帕特一起躲在棚子下面的杂物堆后面。
我也看到了,一个金色短发,相貌酷似佩特拉的人从前面的街上走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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